谢瀛无奈的摇头:“阿丈自三年前身体每况愈下,他在家中掌了权,在外面又是刺史,会稽郡中又有魏灵一向附和他,造成今日之祸,只怕谁也保不住他们。”
“保?”谢笠怒极反笑,扬声质问,“我倒要看看,事到如今,谁敢出手回护他们!”
“阿耶消消气,这也不是动怒发脾气就能解决的事情。”谢瀛虽然身体不大好,可脑子却一向转的极快,较之谢潜,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,“三郎早前也说过,孔魏真要是出了事,我们谢氏,也很难撇得干净。就算这次二郎大义灭亲,真的拿住了孔祥嘉和魏灵,来日朝堂之上,御史言官要弹劾,他也没法子。届时只怕陛下想护着他,也要掂量掂量。”
“我最担心的,还不是这个。”谢笠没好气的冷哼一声,“信你也是看了的,庾子惠做的是什么事?这件事,我怎么同你阿叔说,庾家的嫡子干了这样没脸的事情,贪墨案他也没跑,将来闹出来,谁的脸上都不好看。还有三王——”他拖着音,凝眉不展,“什么通安客栈,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!他一个皇子,整天算计的都是些什么?”
谢瀛垂下头,若有所思,许久后才开口说:“可是事实上,这些事,都该连在一起来看才对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谢笠一眼斜过去,“这又没外人,有话你跟我直说了。”
于是谢瀛才点点头:“起先有了孔与魏,这是咱们谢氏的姻亲吧?”他反问一声,却没真要等谢笠给个答案,便自顾自又说,“现在又扯出了庾子惠,查出来的,是一个庾子惠,可在陛下眼里,那就是庾氏所为,这也是咱们谢氏的姻亲吧?我方才与阿耶说了,怕只怕,咱们家也难以独善其身。”
谢笠品了品其中滋味,心中说不出的烦躁:“陛下那里倒没什么,他不会为了这个疑心咱们家,只是二郎和四郎在京城的路,就更难走一些。”
“是了,他两个身为谢氏嫡子,本就引人注目,小小年纪,身在要职,世人如何不眼红记恨?”谢瀛长叹一声,“再说阿耶方才提及三殿下。三殿下此番是随着二郎一起去会稽郡的,事情了结,他们回到建康城——人言可畏啊阿耶,”他转了话锋,“即便二郎和三殿下之间没什么瓜葛,只怕有心人也要给二郎归党派划立场了。”
谢笠浑身一震:“所以,你不同意我上折子,叫三郎入京,是吗?”
谢瀛忙不迭的点头:“谢家已经被拉下水了,这时候还要把三郎往建康送,又是何意?”
“可你别忘了,你弟弟不是个没主意的人,他开了这个口,就一定有所考量。”谢笠手一扬,置于桌案上,手指指腹摩挲着信纸边缘处,眼风扫过,似有似无的瞥了一回那张信纸,“也许,我是时候,回到建康城了。”
这些年来,为了一句生女为后,他避在陈郡,远离上京。
可这是陈郡谢氏,又怎么可能不将子孙放到建康去。
从最初起,二郎孤身一人在建康中摸爬滚打,好不容易四郎入了京,能与他分担一二,可是建康的这潭水,突然之间,因为两浙的贪墨案,被彻底的搅浑了。
原本还能够维持的表面平静,经此一事,不复存焉。
他真的还要避在家中吗?
就这样让两个儿子在建康城面对那么多的明枪暗箭,yīn谋诡计,真的就是对的吗?
谢笠第一次感到了茫然。
他觉得,也许从一开始,他就错了。/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