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声,咂舌啧叹:“我们家和王家,算得上是宿敌吧,往前头数个几十年,也联姻过,可到头来,王氏将谢氏视为眼中钉,这是没法子的事儿。我瞧着这意思,王临如今安分着呢,至少他不把颍川郡王放在眼里,就不会在建康折腾出花儿,而陛下敲打的用意,他又能够明白了。可要是我回去了,事情,就不一样了。”
谢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——阿耶不在上京,琅琊郡公就不会那样针对谢家,他现而今闲散放松下来,正是陛下所乐见的。可是一旦阿耶回京,这位琅琊郡公的爪牙,就藏不住了。
可是,两浙的事情,又要如何善了?
谢瀛刚刚舒展下来的眉头,很快便又蹙拢起来:“阿耶说了这样多,到了我也没弄明白,二郎的这封信,阿耶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呢?阿耶回京会引得各方动起来,可是三郎入京,难道就不会了吗?”
他是身体不好出了名的,跟庾子惠差不多,甚至比庾子惠还弱一些,所以他长到了二十六,还未曾入仕,这一点来看,他的确不如庾子惠。
可也正因如此,他虽然是谢氏嫡子,那些野心勃勃的盯着谢家的豺狼虎豹们,才没有将他谢瀛看在眼里。
而今谢家的二郎和四郎身在建康,已经惹人侧目,如果把三郎也送到建康去
谢瀛咬紧牙根:“三郎虽然是庶出的,可阿耶最清楚,现任的中书令桓廷之,便也是谯国桓氏的庶出子。咱们谢氏的郎君,个顶个的有本事,放到哪里都是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,真把他送到建康,诚然能与二郎分担些,但是我怕”
“我知道你怕什么,所以这件事,我暂且还未曾有定论。”
谢笠一面说着,一面又拿了那封信,对着门外洒进来的斑驳光点,举着胳膊,看了半天,可看完了,他又忍不住失笑出声来。
他这个二儿子啊,信里头字句斟酌,唯恐他一时恼怒,怒气冲天的做出糊涂的决定来。
“这样吧,你叫人去把三郎寻来,我问问他是什么意思。横竖他年纪也不小了,连四郎都出任了黄门侍郎,我总不能一味的把他留在身边,时间长了,他心里怕要有别的念想的。”
谢瀛一愣,忙开口替弟弟分辨:“阿耶想的也太多,三郎打小是在阿娘身边养着的,虽说前头几年疏忽了些,可那是事出有因,之后一直到他成家,阿娘从来都是拿他当亲生的看待,就连我们兄弟间,也没有说隔阂的,三郎不会为这个,生出别的心思的。”
“他倒是不会了,他媳妇呢?”说起这个,谢笠似乎很是不悦,只是他掩藏得很好,眼底的恼怒一闪而过,快到谢瀛根本来不及捕捉,“我也不想数落孩子们的不是,只这门亲事,打从一开始,我跟你阿娘就不同意,他撞了邪似的,非要以杨氏为妻”
他说不下去,连连摆手:“你好歹看着点儿吧,别拿我的话不当回事,将来出了事,后悔的在后头。”
谢瀛知道他动了肝火,不敢再过多的分辨,忙不迭的应下声来,只是心中却又是无限的感慨。
三郎他想娶的,又何曾是这个杨氏。
爷娘不知道的,他却全都知情。
三郎怎么可能会真的受了她的撺掇,将来办出糊涂事来呢。/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