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面色稍有舒缓,冲着魏姒点点头:“她前头说的话不成样子,这句倒不错,你有主意只管说,且不说陛下到底如何想,我们既有了这个想头,却觉得极有这样的可能,也该提前有所打算才是了。”
看他脸色好看了些,众人提着的心也放了下去,这件事太大了,大到他们自己几乎拿不了主意,可是没法子惊动外人,说穿了是怕陛下对谢氏不利,真叫外头人知道了,保不齐要顺着陛下的心意来干,那才是对谢家最大的不好了。
他们因拿不了主意,便把所有的指望暂且都压在了谢潜身上,可谢潜是前所未有的臭脾气,叫他们心内惶惶,什么话也不敢说全了。
魏姒长长的松口气:“三郎这话说的一半是对的,倘或陛下真是因谢氏太过于锋芒毕露才起的猜疑之心,如今的谢氏,自然该退让下来,叫陛下以为谢氏其实可欺。只是这个退字上头,却可以做些文章。”
“嗯?”谢潜愣了下,“这个文章,你却觉得该如何来做呢?”
“天下士族,莫不以陈郡谢氏为尊,其后才有琅琊王氏,颍川庾氏,谯国桓氏,甚至是太原王氏,兰陵萧氏等士族,可我们如今瞧着,庾氏同咱们家有个姻亲关系在,自然不可能从他们家下手,而在诸位殿下的明争暗斗中,现在的京城里,还有谁人不知琅琊王岐同大王是绑在一处的哩?”她尾音嗡哝,顿了顿,继续道,“所以还是如三郎和阿拂说的,该捧着琅琊王氏上位。可咱们要捧琅琊王氏,却也不是一味的抬举,非得叫陛下以为,谢氏势弱,在王家手上吃了亏受了委屈,说穿了,是做个样子给陛下瞧得。陛下的心也是肉长的,没道理谢家都做到这地步了,他还要把咱们往死里办。”
这倒是个法子。
这么些年压着天下士族,叫陛下起了这份儿心,这里头固然也有谢家自己的问题在。
要是能早点儿想明白了,陛下再三的说什么谢氏忠贞,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,早在当年谢氏生女为后这话传开时,就懂得什么叫退让,那怕也不会有今日之祸。
如今处处示弱,难道还不够憋屈的吗?王家得意过了头,再多给谢家添上几笔委屈,将来在陛下面前,说不得还有个转机。
可魏姒话音落下没多久,就又浅笑着添了两句:“我心里面是这样想,未见得你们就要这样做,依我说,出了这么大的事儿,最好是写封信同阿公讨个主意吧,不然我这里妇人之见,说错了什么,叫你们兄弟走了弯路,回头阿公知道了,要同我算账的。”
她不敢明着说怕谢笠找她麻烦不待见她,但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懂。
谢潜拍着她手背安慰了两句:“这话全当我说的,夫妻原就是一体的,你说的自然便是我说的,阿耶那里说不出你什么来,真叫他知道了,你就说是我的主意。”
谢汲和谢拂对视一回,俩人都撇了撇嘴,不过对兄嫂之间恩爱如斯,倒是挺乐得见。
是以谢汲忙顺着这话补了几句:“阿嫂担心这个做什么,咱们自个儿关起门来说的话,谁还会说给阿耶听不成吗?再说了,就如二兄说的这样,即便阿耶真的知道了,全往二兄身上推,叫他担待着,这原也不是没道理的事儿,阿耶能拿他怎么样?”
魏姒便扑哧一声笑了:“倒是说正经的,给阿公写封信吧?”
谢拂眼中隐有笑意,chún角也上扬着,这会子却接了魏姒的话,连带着笑意都敛了敛:“我原也是想请阿耶入京一趟来拿个主意,可是这事儿别在心里头说明了,怕叫人把信拦下来,要生出是非来。我九月做生辰,给阿耶写个书信,就说我入京几个月,实在想念爷娘,叫他们上京来吧,本来中秋之日就该合家团聚的,只是宫里还有宴,若没有给阿耶下旨叫他回京来,咱们私下里不好请他回京。二兄要是怕阿耶拿了信不肯回,就把咱们这次遇袭的事情也写进去,说我受了惊吓,虽然面儿上没什么,可心里只怕不好,爷娘担心我,必定会入京了,而且就是叫人拦了书信,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。”/p